難忘除夕夜的最后一次巡邏

　　周玉明

　　2019年，在部隊服役24年即將退役的我，決定到中蒙邊境北塔山上的烏拉斯臺邊防連過部隊最后一個春節(jié)，一來是向官兵告別，二來是完成自己的心愿：參加最后一次巡邏。

　　“風凜凜，雪飄飄，風雪中，我們巡邏在前哨。鐵腳走千里，汗水洗戰(zhàn)袍，邊防官兵逞英豪，爬冰臥雪斗志高……”除夕那天，北塔山上濃霧彌漫，風雪交加。提前吃過年夜飯后，我與執(zhí)勤小分隊一同前往139號界碑執(zhí)行巡邏任務。

　　雪大風急，營區(qū)大門上懸掛“歡度春節(jié)”的四個大紅燈籠被大風刮得左右搖擺。受領任務、領取裝備、整理著裝、驗槍驗彈、組織登車，每一個步驟、每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我都像第一次參加執(zhí)勤一樣，一絲不茍，動作制式規(guī)范。因為我知道，以后再也沒有機會為祖國戍邊巡邏了。

　　想到這里，心里不免有些傷感，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。

　　“出發(fā)!”小分隊乘坐伊維柯巡邏車向目的地前進。由于坡陡路滑，路上冰雪覆蓋，行走非常困難，為了安全起見，我三次下車交待帶隊干部要注意安全，控制好車速。當巡邏車進到山里后，路況非常差，崎嶇的山路羊腸百轉，曲折盤旋。

　　65公里的“公路”，其實就是戈壁上的簡易巡邏路，路面坑坑洼洼、崎嶇不平，被官兵們戲稱為“搓板路”。“車在路上跳、人在車里跳、五臟六腑在肚子里跳”是最真實的寫照。軍校畢業(yè)后，我就分到了這個連隊，戰(zhàn)斗生活了整整8年，不知參加過多少次巡邏，防區(qū)的溝溝坎坎，山水，我了如指掌，被官兵們譽為“邊防通”、“活地圖”。雖然后來調到機關，一直干部副團職干部，可每年都要來連隊蹲點，對連隊的感情，早已經融入了血脈。

　　隨著巡邏車一路奔波，我一路給官兵們介紹防區(qū)情況。哪里地勢低洼，哪里容易越界，哪里便于觀察......就要離開邊防了，我恨不得一下子把自己多年積累的執(zhí)勤經驗全部告訴戍邊的官兵們。

　　經過一個半小時的顛簸，終于到達山底。由于山上陂陡，巡邏車無法前行，大家只能下車登山到界標。上山的路全是碎石，稍不小心就會摔倒，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力氣。

　　我及時向大家傳授登山“秘訣”：“下坎莫看底，亂看心發(fā)慌;上山莫望巔，望巔腳發(fā)軟;過崖莫下看，下看腿打戰(zhàn)。”話雖這么說，望望身下數(shù)十米深的溝底，大家的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。山一座連著一座，由于常年的風吹雨打，好多石頭都被風化了，碎石子撒得滿山都是，腳踩在上面，穿著陸戰(zhàn)靴也隔得腳疼。

　　“路”越來越陡，越來越險，必須要身體貼著山坡，踩著碎石過去，途中還有碎石不停地往下掉，一不小心就會踩空滑下去。風，也趕來湊熱鬧，呼嘯著狂吼，吹起的雪粒打在臉上，就像刀割一樣難受。雪，像撕碎的羽絨被，一抖，天地間就充斥著白色精靈，一片蒼茫。不管不顧的雪花，好似壓抑了三個季節(jié)的情緒終于找到了發(fā)泄的出口，在北塔山上盡情地揮灑。

　　有一道懸崖，只能一人手腳并用地曲身通過。下面是萬丈深淵，遠遠看去，大家就像在半空中行走一般，騰云駕霧，令人毛骨悚然。我給官兵們示范著爬下身子，手緊緊地摳著石縫，小心翼翼地穿過了懸崖……就這樣，我和執(zhí)勤官兵深一腳、淺一腳地爬到了139號界碑，汗水早已濕透了襯衣。

　　“會當凌絕頂，一覽眾山小。”巍峨群山，盡收眼底，千里邊關，靜謐無語，傲立界碑，莊嚴肅穆，界碑上鮮紅的“中國”二字，在雪地里格外醒目。

　　凝望著祖國的邊關，撫摸著神圣的界碑，我心潮澎湃、激動不已，淚流滿面、泣不成聲。別了，我的部隊我的連;別了，我的戰(zhàn)友我的兵;別了，我的邊關我的夢!